哈爾迪爾第一次在洛絲羅瑞恩見到萊戈拉斯和凱夢婷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他仍記得當時她還不叫凱夢婷，他們都稱她為安娜。

“這幾天，會有來自幽暗密林的客人來訪。”加拉德瑞爾那時找到他，“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客人，一位像是人類的女子。”

像是人類（like human），她當時這麽說，所以哈爾迪爾在她聽出他們的方位時一點都不驚訝。

冰涼的羽箭對著萊戈拉斯，不出預料地也被密林王子瞄準了。

——“歡迎你們，來自北方的同胞……”

“……萊戈拉斯，瑟蘭杜伊之子。”

金發的精靈微微回禮，哈爾迪爾覺得這個場景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這次，他的身邊跟著的卻不是那位自然之光。

他當時站在主殿堂裏，加拉德瑞爾夫人握著她的手，宣布著她的身份。

不是人類，也不是精靈，但有一個更高貴的身份嗎。

哈爾迪爾微微側目，他還記得旁邊一圈並不知道她不是人類的精靈的驚訝表情。

當然，其實她的另一層身份他早該想到了不是嗎？相信不是所有精靈一生都會遇到身份如此多變的人。

所以，當埃雅安娜?凱夢婷以水精靈女王的身份回歸洛絲羅瑞恩時，他並不感到太驚訝。畢竟，她曾經操控水灑了他一身。

“你帶來了邪惡。”他看向那個黑發的霍比特人，精靈的敏銳感覺令他發現那個矮小的半身人有些心神不寧。

“埃爾隆德領主閣下已捎來消息。”那人類游俠說道。

“是的，”哈爾迪爾想起幾個月前的信使送來的消息，“持戒人和護戒人組成的遠征隊，請進吧。”

他帶領著八位成員穿梭在森林間，心裏納悶怎麽少了一個人。

萊戈拉斯頭低著，金色的發微微垂下，眼神黯淡無光，不禁使哈爾迪爾想起他五十多年前經過羅瑞恩的那一次。

那還是埃瑞博剛剛被奪下，凱夢婷剛剛成為女王時。那位密林的精靈匆匆來到羅瑞恩，帶著一身疲累，風塵仆仆。

有消息傳他因為一個女精靈和他父親鬧了別扭，被逐出密林，但在看到萊戈拉斯眼中的哀痛時，哈爾迪爾決定什麽都不問。

“上次見面還是在警戒和平時吧。”他向他打招呼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確實挺快的，哈爾迪爾。”萊戈拉斯說道，“一轉眼間，有些人就死去了。”

哈爾迪爾深知他並沒有從戰爭的傷痛中回過神來，就像現在這樣，看著他好友的神情，他決定向上次一樣轉移話題。

“話說，凱夢婷殿下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啊？她留在伊姆拉綴斯了？”

萊戈拉斯猛地擡起頭，就像上次一樣，但卻帶著無法克制的傷痛。

他抿著唇，眼中流露出悲傷與絕望，但盡力保持著聲音的平靜，卻抑制不了輕微的顫抖和某些地方的用力。

“她和我們一起出發，卻在墨瑞亞墮入深淵，沒能再一次看到陽光。”

哈爾迪爾一楞，看著萊戈拉斯握的緊緊的拳頭，不再說什麽了。

可他上次不也是說凱夢婷殿下掉下冰崖不再出現了嗎？

直到他告訴他真相，哈爾迪爾便發現萊戈拉斯身上憂郁的氣質一掃而空，似乎他的悲傷並不是戰爭帶來的，可說好的女精靈呢？

只可惜現在不能這麽說了。

“你要相信她，”半晌他才開口，“她曾經在黑箭下撿回一命，如今或許也會死裏逃生。”

萊戈拉斯悲痛地搖了搖頭，“我希望如此，比任何人都希望。”

這就是愛啊！

哈爾迪爾默默想著，他早就該發現他們之間的事情，為什麽等到現在才註意到呢？

不過，他擡頭仰望天空，想著將要出現在眼前的卡拉斯加拉松。

希望凱夢婷殿下受伊露維塔垂青，也希望夫人聽到這個消息不要太難過。

他們可一直在等著凱夢婷殿下以她真正驕傲的身份回歸呢。

加拉德瑞爾夫人的悲傷十分沈重，她仍舊記得當年和那個小女孩的約定，可是直到那個小女孩長成一個女人，身份變了又變，約定都沒有實現。

只是最最簡單的自然之光，只是最最簡單的精靈，不是什麽人魚女王，而是笑著散步於森林之中的保護者而已。

可惜，這個願望可能也無法實現了，墨瑞亞的惡魔蘇醒，瓦爾妲的光明蒙上灰塵，就連羅瑞恩也在風雨中漂泊。

她看著遠征隊眾人的雙眼，看著萊戈拉斯的雙眼，看著阿拉貢的雙眼，看著弗羅多的雙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傷，她也有，但為什麽她需要強忍自己的傷痛去安慰他人呢？

因為她是中洲資格最老一輩的精靈，是卡拉斯加拉松的領祝夫人，是菲納芬的女兒，芬羅德的妹妹。

密林精靈的雙眼是憂郁的藍色，失去的傷痛、深愛的烙印以及沈重的悔恨充斥著他的內心。

杜內丹游俠的雙眼是深邃的綠色，遠征隊的重任、離開摯愛的思念、前方道路的迷惘伴隨著對魔戒誘惑的抵抗和王者的使命在他臉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弗羅多恐怕是當中最重要的一位，尚處在青澀無知的年代，對世界的認識遠不及其他人那麽多，卻早早承擔上了中土的命運，勇氣與堅持支撐著他，卻又像是隨時要離開的樣子，似乎是懸崖峭壁上的勁竹，雖被風雨摧殘，卻依舊堅持。但看的出魔戒的陰影已經深重地影響了他的內心，在墨瑞亞的所見所聞混合著對同伴若有若無的不信任，像是一支上了弦的箭，有著致命的力量。

至於其他人，那個剛鐸宰相之子有著無與倫比的勇氣，卻沒有他父親和祖先努門諾爾人富有洞察力的遠見，堅定的內心在邪惡與正義之間徘徊，似是不能長久地繼續下去。

而那個矮人，都靈的子嗣，有著矮人常見的缺點和優點，但又不是非常明顯。鏡影湖的幽深水色和銀脈河的冰冷泉源似乎在他心中留下了不滅的烙印，古老墨瑞亞的再度失守和失去至親的傷痛也在皺紋環繞的雙眼之間留下印跡。

“你們的使命正處於生死存亡的關口，稍有差池，便會失敗，導致全盤盡毀。但是，只要遠征隊全體忠誠團結，就猶存希望。”

雖然加拉德瑞爾並不是非常滿意遠征隊成員的表現，但也不得不說，這是能選擇的生靈中最好的選擇。

雖然沒有格洛芬德爾的力量和埃爾隆德的遠見，並且失去了凱夢婷的警戒和及時地幫助，但她得相信他們，不是嗎？

當遠征隊離去休息後，加拉德瑞爾才放松下來，凱勒鵬緩緩走了過來，扶著她坐了下來。

她有些疲憊地看著她的丈夫，“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在衰落。”

“我們的力量一直在衰落，只不過是魔戒在幫我們茍延殘喘。”

加拉德瑞爾緩緩撫過手上的水之戒納雅，有些感傷。

“如果埃雅安娜還在就好了，”她說道，“那個孩子，總能提前察覺到一些現象並加以警戒，她總有在危機關頭力挽狂瀾的本領。”

“那麽你也要相信她依舊可以挺過這一關，”凱勒鵬說道，“她總是很命大。”

在遠征隊離別羅瑞恩時，凱勒鵬單獨把阿拉貢喊出去聊了一次，談話內容包括了他未來的命運，以及必須有的謀略。

“我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大戰來臨，大敵重振旗鼓，從四面八方圍攻我們。不僅是剛鐸和洛汗，洛絲羅瑞恩和伊姆拉綴斯都可能遭到攻擊。”

“還有北方的黑森林和埃瑞博。”阿拉貢答道，“我們應該聯合眾人的力量。”

“那你們便需要合適的外交手段。”凱勒鵬說道，“還有布局的規劃。”

“很久之前便有人教過我。”阿拉貢彬彬有禮地說道，盡量顯得不是很唐突。

“讓我猜猜，我想應該是凱夢婷。當然。”凱勒鵬說起那個名字便不禁有些黯然，“我們真切地希望她能從深淵中出來，因為她總能及時地拉來救援。”

阿拉貢微微低頭，他不知該說些什麽，要告訴他其實在凱夢婷和炎魔作戰時他們都站在一旁觀望而沒有幫助嗎？

不，內心的一個聲音說道，她的實力很強，你只是認為凱夢婷和甘道夫一定能擊退炎魔。

但你也看到了她很疲憊和虛弱，你只是在逃避。

但你是準備去幫助的，可當時橋已經斷了。

這只是理由，阿拉貢，若她是阿爾玟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哦不！

凱勒鵬似乎沒有註意到阿拉貢的異樣，他繼續說道：“在甘道夫墮入深淵後，你有必要擔起帶領全隊人的責任。不要忘記你的使命，埃萊薩。”

淩晨時分，太陽還未升起，黎明前的黑暗籠罩著森林，就像降臨在中土的邪惡，雖已初春，卻寒冷刺骨，那無盡的陰影吞噬著一切光明，令人絕望。

歐洛芬在東部森林邊緣巡視著，他從一個弗來特爬到另一個弗來特，背後背著弓，隨時準備迎敵。

邪惡已經降臨了，半獸人占據了東岸後將魔爪伸到西岸，瞭望者在昨天發現了大批半獸人軍團朝羅瑞恩行駛，即使快馬加鞭地趕來通知，最快也是昨天晚上開始準備。

歐洛芬的心情十分沈重，他明白羅瑞恩的力量在不斷減弱，敵人依舊在行軍中，但最遲也將在明日晚上到達。

他們沒有援軍。他沈重地想著，幾十個精靈被派去分散地守在森林邊緣，只要一有風吹草動，看到敵人從任何一個方向到來，立馬進行報告。

羅瑞恩的軍隊正在休整和準備，真希望這美麗的精靈家園不要淪陷。

黎明的時刻要到了，歐洛芬揉了揉有些困倦的雙眼，打起精神爬上瞭望塔。

但剛一上去他便看到遠處有一個白點在快速地移動，他瞪直了雙眼，搭箭上弓。

馬蹄聲在寂靜中顯得如此清晰，那白點越來越近，在進入了森林邊緣後分成了兩個白點。

“是誰在那裏！”歐洛芬大聲喊道，他用他新學的通用語說著，“停下！不然你無法活著看見太陽！”

“可太陽已經升起了。”這時歐洛芬才看清那兩個白點是一個牽著白馬的白衣女子，她有著一頭黑發和明亮的聲音，歐洛芬皺了皺眉，看到天際被渲染一片紅色。

這聲音似乎有些熟悉，而且說的是精靈的語言。

他順著繩子滑下弗來特，一個分神，便發現只有一匹白馬在朝他踱來。他猛地回頭，看到那白衣女子早已來到了他的後方，她烏黑色的長發紮成馬尾，明亮美麗的黑色眼睛似乎在看著他，皮膚白皙，臉部輪廓有著非常熟悉的感覺。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白色的寬袍不似人類的布料或精靈的綢緞，卻有著一種薄薄的絲滑和若隱若現的透明，他能清晰地看見裏面穿著的旅行上裝和馬褲。

“看來你不記得我了，歐洛芬。我可記得你特別喜歡去小丘凱林阿姆洛斯。”女子笑吟吟地，黑色的眼睛裏閃著奪目的光輝，在她身後緩緩上升的火紅旭日更是襯得她猶如天上掉落的星辰，像是埃爾貝瑞絲送給中洲的禮物，帶來光明和希望。

——“聽說洛絲羅瑞恩來了自然之光……”

——“很高心認識你……”

“你是……”歐洛芬微微睜大了眼，記憶中的畫面與之重疊，那銀白色的身影重新變成黑色的模樣，越來越清晰。

“凱夢婷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第8章裏那個靦腆的精靈嗎？歐洛芬再次出場，親們似乎註意到了，安娜的頭發再次變成了黑色，這代表她通過了維拉的試煉，浴火重生，真正獲得新生啦。以前銀白色的頭發是意外觸發了體內的人魚之血成為了人魚女王，所以嚴格意義而言她並沒有完全成為自然之光哦，但現在是了。請註意歐洛芬第一次見安娜時是黑發的形象。

黎明的太陽升起，有隱喻，象征凱夢婷帶來的希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